又是一个大家熟悉的夏天。从最近放出的照片看起来，哈登又瘦下来了。

哈登球迷们开始蠢蠢欲动，在论坛和球迷群里对下个赛季抱持期待。然后在常规赛哈登会打出一段漂亮的比赛，见风使舵的媒体人们开始吹捧他的高超球商和惊人数据。然后他会迎来一点小伤病、身材走形或者状态波动，让大家突然开始担心。接着季后赛来了，他会在第一轮斩将夺旗，让对手闻风丧胆，转而在第二轮或者第三轮突然遭遇麻烦，眼睁睁地看着球队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地输给一个看起来没那么厉害的对手。

一个赛季结束了。球迷们开始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有时候也在网络上声讨一下队友或对手。然后几个月后会再次看到哈登减肥成功的新闻，重新开始鼓噪，对下个赛季抱持期待……我们似乎生活在《开端》式的时间循环里，这次新循环的开头是这样的：伴随着哈登刚加盟的高光、赛季末的低迷和季后赛的挣扎，费城76人在东部半决赛输给了迈阿密热火。

有关这个结局，上赛季MVP评选的第二名乔尔·恩比德发表了两句非常恩比德的评论。第一句叫“我们想要一个火箭时代的哈登，但他已经不是那样的球员了，我希望他能打得更有侵略性一些”，第二句是“你们看看人家P.J.塔克！他太硬了，又硬又猛，我们队里就没有这样的硬汉……当然啦，我不是在批评我的队友，我只是说一个事实”。

这两句评论只能用“典中典”来形容，话里话外都充斥着恩比德式的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和又当又立。他总是很喜欢说这样大家不爱听的事实，有的时候这些事实会让他失去媒体的尊重。失去球迷的爱戴，也失去队友的——我想在这里绞尽脑汁加一个排比，但事实上他没有失去队友的什么，他直接失去了那些队友。

还好，哈登不是“那些队友”。他是个探花秀，从板凳席上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拿到过的第一个荣誉是最佳第六人，和那些被宠坏的孩子不太一样。他几天后就要33岁了，经历过了太多挫折和失败，在职业生涯的后半期，面对球队年轻头牌的咄咄逼人，他选择息事宁人，退了一步。

前段时间，雅虎体育po出了哈登、恩比德、塔克、说唱明星德雷克和费城说唱歌手米克·米尔在夜店“团建”的视频。哈登的逻辑很像一个普通人：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年轻人可能爱面子，喜欢在媒体那边过过嘴瘾甩甩锅，但世界上又有什么是不能通过“我请你喝一杯”解决的呢？

哈登不光喝，他也办事儿。随着他做出的牺牲，恩比德抱怨的“哈登不够强”和“队友不够硬”问题都迎刃而解：哈登今夏跳出了自己最后一年4720万的合同，转而和76人签下一份2年6860万的短约。而哈登省下的这笔钱，化为了他在火箭的两位老队友：塔克和丹纽尔·豪斯。

塔克和76人的合同为3年3320万，豪斯则是2年850万，我们可以看做哈登“自掏腰包”为76人购入了两位锋线尖兵。76人仅存的两位锋线旧将里，托比亚斯·哈里斯并不以防守见长，而塞布尔则证明了他其实更适合去防守小个后卫。在丹尼·格林大伤被交易之后，76人需要更多、更强硬的侧翼球员去在东部季后赛里面对凯文·杜兰特、杰森·塔图姆和吉米·巴特勒这样的锋线明星。

哈登已经从NBA挣走了2.7亿美刀，但放弃1500万的真金白银来补强球队的行为与你挣过多少钱无关。不过，若你关注哈登平时的作风，你就知道登哥向来不太在乎这些黄白之物。2020年，他下定决心要去布鲁克林争冠时，直接放弃了火箭的两年一亿续约；在赛季中，他总会时不时地送队友笔记本电脑、手机、耳机、金项链这样的小物件；他在巴哈马暑期特训时，看到当地渔民的困难生活，立刻施以援手，给贫困的母子送出了一万美刀；就算已经去了篮网，今年夏天他还回到休斯顿，为黑人社区的孩子们送出食物和背包。

你可以质疑登哥的硬仗表现，但这不影响你先承认他是个好人。而且你也该认可，哈登是个好球员——只是没那么好。

他拿过一次MVP，还有两次非常接近拿到。过去十年里，哈登是入选全明星加最佳阵容次数第二多的球员，仅次于勒布朗。若只讨论常规赛表现和单核带队水平，他极可能也是过去十年里第二好的。但人们真正质疑他的点在于季后赛：他每个赛季都会重复一遍“我会把冠军带回休斯顿（也可能是布鲁克林、费城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但每个赛季都让他的支持者们失望。

狼来了的故事我们听了一遍又一遍，然而狼终究没有来。命运一次又一次回到开端，哈登也始终没能在季后赛里打出足够有说服力的表现，赢得足够有说服力的胜利。如今依然存留的哈登球迷多半已经和他建立起了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关系——他们看过哈登多年的比赛，知道哈登随时可能会拉胯。可能会失准，可能会身材走形，可能会逃避承担责任，但他们依然等待着渺小的希望，等待上天的垂青。

2022-23赛季对哈登来说将会是一个高风险、高收益的赛季。哈登很明白，这是他剩余不多的职业生涯中，很可能是改变人们描述他方式的最后机会。他降薪组建的这支76人队或许不是近些年来最有天赋的76人队，但显然是板凳深度最好、潜在化学反应最棒的76人队。在首发摆出马克西、哈登、塔克、哈里斯和恩比德的五人组之余，他们还有德安东尼·梅尔顿、塞布尔、豪斯、尼昂等一干大将。更重要的是，这些角色球员看起来都和哈登+恩比德的双子星完美契合。

塔克和豪斯都是职业生涯三分球命中率超过36%的三分手，但他们只有和哈登一起打球时表现最好：从2017-18赛季开始，塔克连续三个赛季的底角三分球出手数高居联盟第一；2018-19赛季，豪斯平均每次接球即投能拿到1.25分。哈登的降薪招募完美补上了76人在三分球、防守、季后赛经验和运动能力上的短板。在下个赛季开始时，76人会排在密尔沃基雄鹿和波士顿凯尔特人之后，身处东部的第二梯队，但我们不会怀疑，这支相对稳定、球星成色足够的球队有足够的实力去给第一梯队的球队造成麻烦。

至于最后能否跨过那道坎，打破哈登所说的那种循环，还是得看哈登自己。他有过浪费天赋、散漫度日的时候，也有过自视甚高、与队友交恶的过往。走过那些弯路，如今哈登既然愿意为了更好的队友而放弃高薪、颠沛流离，也应当更加珍惜如今难得、可能也是最后的机会。我们在今年夏天看到了比往年更多的有关他是如何苦练的视频和照片，也许源于这点。

据多位消息人士称，哈登在这个休赛期比以往更早地恢复了他的有球训练，赛季仅仅结束两周后，他就和76人队助理教练萨姆·卡塞尔开始了自己的魔鬼特训，力求变回那个MVP级的运动员。当你看到他比以往更加积极地投入训练，挥洒汗水，你一定也会有一瞬间的迟疑：这久违的夏日苦练，究竟是哈登打破这无尽循环的关键，抑或只是对命运诅咒的无力抗争？

至少，他试过了。愿意提早训练，愿意降薪引援，愿意努力付出，对于爱他信他等他的人来说，这样的过程比结果本身要重要得多。无论最终这些能否将他和费城76人引向胜利，至少现在又有人相信他了——在NBA的世界里，运动员不仅是运动员，也是偶像。

而编织幻梦，正是偶像的工作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