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迷可以包容中国足球的落后，但是不能原谅腐败。作为中国足协主席，我负主要责任。我想深深地向全国球迷谢罪，我错了，我自己真的认为我自己错了，我非常后悔。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如果有后悔药可以买，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把它买回来，我也不会再去干这种事情。”1月9日晚播出的电视专题片《持续发力纵深推进》第四集《一体推进“三不腐”》中，中国足协原主席陈戌源再度出现在公众视野里。面对镜头，他以近乎声泪俱下的姿态向球迷道歉。

眼前的这一幕，不禁教人联想到2021年夏天发生在阿联酋沙迦体育场的故事。迪拜当地时间2021年6月15日，国足以3比1战胜叙利亚队，晋级世预赛12强赛。赛后的国足更衣室里，随队督战的陈戌源兴奋得手舞足蹈，并掷地有声地宣示：“希望我们永远保持这种气势。接下来还有12强赛，我希望，我们所有人一起昂首挺胸走进卡塔尔！”

彼时彼刻，时任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中国足协党委书记的杜兆才双手点赞，时任国足主帅的李铁笑容满面。

距那个气氛热烈的欢庆时刻九百余天后，杜兆才、陈戌源以及李铁在专题片中“同框”——曾经的意气风发已是荡然无存。他们的言语中满是悔意，他们的脸上尽是沉重。只是，我们无从判断这悔意与沉重究竟有几分是真情实意，又有几分是高超演技。就像是我们难以判断，他们当初的狂喜中是否混杂有逃出生天的赌徒心理。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想买后悔药的陈戌源，都丝毫不值得同情。担任中国足协主席期间，他带给中国足球的只有伤害，带给中国球迷的尽是伤痛。

时至今日，我仍记得江苏队球迷Jason动情的泪水。那是2021年的暮春时节，我搭乘高铁赶赴南京，报道江苏队的生存危机。为了尽可能地呈现出那支中超冠军球队走向消亡的过程，我联系、采访了很多采访对象。这其中，Jason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是深刻——当他叙说自己对那支球队的深情时。忽然就落下泪来……坐在他对面的我，异常动容，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真挚而热烈的感情。

天津天海沉没入海，江苏没有了江苏队，山城别过重庆队，青岛队退出……据不完全统计，陈戌源在任期间，逾三十支职业足球俱乐部走向消亡。我们曾天真地以为，那只是金元足球风暴过境后的一片狼藉。现今回看，其中亦有中国足球管理者“推波助澜”。

国家队层面上，陈戌源同样毫无作为。国足主帅从里皮换到李铁，再换到李霄鹏。球队战绩却是一路下行，从失败走向失败。

青训与联赛，从来都是一个国家足球发展的根基。如果中国足协的管理者、中国足球的从业者，热衷短期利益，长期忽视青训，甚至为一己私利操纵联赛，那么，中国足球又怎会有机会拥抱光明的未来？

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他们视作一场游戏的联赛，寄托着无数球迷的热爱，他们当作谋求政绩工具的国足，是无数中国球迷的信仰。就像是湖北省纪委监委工作人员在专题片中所说的：“球迷投入的是真感情，但是看到的却是一场假戏——欢乐的记忆都是虚构的。这会给人一种瞬间崩塌的感觉。这种感受实际上会一点一点地侵蚀大家对足球运动这种热情。”

陈戌源愿意用生命去买后悔药，中国球迷却不愿饮下忘情水。去年秋天，我去杭州采访亚运会时，曾偶遇一名来自长沙的球迷。那位老哥明知国足亚运队战胜韩国亚运队的概率几近于零，却依然早早地抢好了那场四分之一决赛的球票。他对我说：“不管成绩怎么样，中国足球都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2020年12月14日，中国足球职业联赛专项治理工作会在上海召开，陈戌源在会上痛心疾首地发问：“金元足球正在吞噬中国足球健康的肌体。我们难道还不觉醒，难道有些人良心已死？”

如今，我们业已明了，吞噬中国足球健康肌体的不只是金元足球。而这关于觉醒与良心的追问，仍值得陈戌源及其后来者们在每一个午夜梦回扪心自问。

记者:姚正校对:冬平编辑:姚正